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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调气解郁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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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医辨证特别注意疾病共性与个性的结合。个性的表现可以因人、因时、因地而异。共性正好相反,往往是某一个病种,或某一类疾病,甚至大多数疾病都具有的共同表现。抓住共性,对认识疾病本质和确定治疗原则有极大的意义。共性包括的范围越广,其临床意义也就越大。近年来,对血瘀症和活血化瘀的研究,就属此类。

先生在60余年的临床实践中苦苦探索,认为“郁”也属多种疾病的共性,提出“凡病多参郁,治郁当以调气为要”的学术观点,并经常以此来指导临床实践,治疗各种疾病,取得良好疗效。

 

病多参郁的理论依据

先生认为,人体的脏腑气血津液,无一不在升降出入运动之中,故内在环境,当以气血和谐为根本,若气血和畅则百病不生,如有拂郁,则诸病蜂起。如元·王安道在《医经溯洄集·五郁论》中就说:“凡病之起也,多由乎郁,郁者,滞而不通之义。”朱丹溪亦曾说:“人身诸病,多生于郁”(《丹溪心法·六郁》)。

气血津液是使人体脏腑经络保持相互联系的物质基础,流通于人体脏腑经络之中,如环无端。如果发生郁滞,即可出现气滞、湿阻、痰凝、血瘀等病理现象。

“六腑以通为用”,前贤早有定论,不难理解。唯有对五脏之“藏而不泻”,人们常易误解,认为既然是要藏,就不存在通。实质上这个“藏”是相对“泻”而言的。“泻”是治疗不当引起的损伤,与“通”是两个概念。《内经·五脏别论》言五脏“藏精气而不泻”是指五脏藏精气宜充盈,有宜损伤。因此,不能把“泻”与“通”等同起来。况且医经对此也有明确论述,《素问·调经论》说:“五脏之道,皆出于经隧,以行于血气。血气不和,百病乃变化而生”。《素问·热论》说“荥卫不行、五脏不通则死矣。”这里的“死”字表示了疾病的严重性。说明五脏之要,也在于通,五脏的精气不仅需要充盈,还要通畅无滞。《金匮要略·脏腑经络先后病》篇亦说“五脏元真通畅,人即安和。”更为明确地指出了五脏精气通畅的重要性。

人体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的和畅,是怎样表现的呢?先生认为主要体现在气机升降出入的正常运行。《素问·六微旨大论》说: “出入废则神机化灭,升降息则气立孤危。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忆,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。是以升降出入,无器不有。”把万物的生长壮老忆,都归结为升降出入运动的结果。居于气交中的人,也毫无例外地与天地相应,机体生命的一切活动,亦均以升降出入的运动形式出现。因此,人体的脏腑气血津液就是以这种运动形式反应各自生理功能的。如肺的宣发和肃降、脾胃的升清与降浊、心肾的阴阳既济、肝胆的疏泄与升降等,影响着全身气机的活动。精气由下焦向上,通过肝脾的升运,由心肺宣发全身,体现了向上、向外的特征;肺气的肃降、胆胃的和降、心气的下交、肾气的摄纳,又反映了向下、向内的趋向。为此古人把气机通畅看成是人体保持健康的必要保证。如朱丹溪提出“气血冲和,万病不生”,相反“一有拂郁,诸病生焉”(《丹溪心法·六郁》)。在外感病可表现为出入受阻,内伤病可表现为升降失常等等。戴原礼在《金匮钩玄》中说: “郁者,结聚而不得发越也,当升才不得升,当降者不得降,当变化者不得变化,故传化失常而郁病作矣”。因此,气机障碍可以说是所有疾病的基本病理过程之一,而障碍的主要表现就是郁滞。

 

治郁当以调气为要

由于气血郁滞常见于各种疾病之中,因此《素问·至真要大论》强调治病要“疏其血气,令其条达,而至和平。”并根据五脏功能的特点,提出“达、发、夺、泄、折”五郁之治。《素问·六元正纪大论》所说“木郁达之,火郁发之,土郁夺之,金郁泄之,水郁折之。”意思是说:肝胆气血郁结者,应疏泄条达;心经有热者,该透发于外;脾胃壅滞者,宜消导下夺;肺气闭郁者,当开泄肺气;肾水停蓄者,须利水渗湿。故明代刘纯说: “木郁达之谓吐越,火郁发之乃汗泄,夺土下利令无壅,金泄渗利解表同,水郁折之充逆尔,治之大体须明此。”(《医经小学·卷五·治法》)实际上《内经》治郁不止此五者, “坚者削之,客者除之,结者散之,留者攻之,郁者抒之,上之下之,摩之浴之”之类,均属于此,关键是使气血通利。正是在这一思想指导下,前阶段兴起了血瘀症研究高潮,活血化瘀正作为通治之宝,在多种疾病的治疗中被广泛应用,推动了中医理论和临床的发展。

但是,另一方面也应当看到:气为血帅,气行则血行,气滞则血滞,气畅则津布,气郁则津聚,气在人体升降出入运动中居主导地位。因此,临床虽有先血瘀而后引起气郁者,但大都是先气郁而后引起血瘀,血瘀症多见于疾病的中后期,尤其是一些沉疴没疔顽疾。而气郁症多见于疾病早中期,其发病范围比血瘀症相对要早要广,并更具共性。故朱丹溪创气、血、痰、湿、热、食六郁说,而丹波元坚氏认为“郁之为病,气郁为最”(《杂病广要·郁证》)。现在临床将黄芪郁金降香作为活血化瘀药来研究,也说明活血化瘀与调畅气机有不可分割的关系。因此可以说治郁实应首重治气,以治气为要。而此治气实质上是调气。

人体气机的活动都有一定规律,稍有抑郁也有其康复自愈的能力,先生称此为“自然疗能”。医者当应顺人体气机的活动规律,调整全力的盛衰,诱导上下,开合升降,解除各种郁候,使之恢复健康。尤其要注意发挥脏腑气机的功能。如治肺部疾患应注意气机的宣发与肃降,宣降正常,则津气通畅,呼吸调匀。如失宣肃则可出现呼吸不利,胸闷咳喘。脾胃为四运之轴,升降之根,升降正常,则水谷精微得以上输,浊气糟粕得以下降,如果脾胃升降失常,不仅水谷的运纳受障,五脏气机也受影响。肝胆有疏泄和降功能,如疏泄不足,生发之机被郁,即造成肝气郁结,女子尤为多见;如和降不足,升腾太过,又会造成肝气上亢,甚至血郁于上,使人薄厥,引起中风。心主血脉,全身的血都在脉中,依赖心气推动,濡养全身。如心气不足,势必出现气血瘀滞、气机不畅,与郁症更有直接关系。肾主摄纳气化,水液能在体内运行不息,除了心肺推动布散之外,还有赖肾的蒸腾气化,才能正常升降出入,使“水精四布,五经并行”。若肾气不足,气化失常,升降失司,就会造成水液停滞,气机失畅。若脏腑各自的生理功能得以正常发挥,则各种郁滞乃至各种疾病也就无从发生了。有见于此,先生从发挥脏腑气机的功能,亦即人体的自然疗能出发,针对“郁”在疾病中的共性,凭藉多年的丰富实践经验,提出了“宣畅气血”法,拟就了“舒肝和络饮”,用诸临床以调气解郁而屡试不爽。

 

调气解郁的思路与方药

治郁须首重治气,治气在此实质上是指调气(巳如上所述)。然而治郁之调气究竟当从何着手呢?

先生认为,虽然郁有因病致郁(五气之郁)和因郁致病(情志之郁)之不同,亦即无论其为因为果,最终必然落实到具体的患者,亦即“人”的身上。盖疾病不能离开人体而独立。因此调气治郁归根到底是辨“人”而论治。经数十年之临床观察,先生认识到无论是因病致郁还是因郁致病,都往往影响到患者的食欲、睡眠和大小便。而这三大生活常规,正是人体健康的基本保证。调整这三大常规,也正是先生在临床实践中辨“人”论治、调气解郁的一大特色。盖食欲不但反映营养摄入的水平,同时也是病人对药物治疗能否接受的标志。因为脾胃是消化的主要枢钮,不论饮食或药物都必须经过脾胃的吸收、转输,才能发挥作用,机体才有生化之源。故而食欲的旺盛与呆滞,反映了体内气机之通阻情况。二便是人体湿浊糟粕之排泄出路,直接反映了脏腑运行的情况。二便通调则糟粕得以及时排泄,不利则可测知人体新陈代谢障碍。寐安则神佳,寐不安则神疲,中枢不能自我调节,元气尚且不能恢复,病何能愈?因此,郁虽有气、血、痰、火、湿、食、情志之不同,而先生治郁独倡“宣畅气血”法。在用药上,气分药多,血分药少;在方法上,升降通利者多而补益者少。其自拟之宣畅气血的经验方----舒肝和络饮,即意在通过斡旋人体大气,来保障人体的食、寐、便这三大基本生理功能。人体的基本生理功能不失常度,自然气血和畅,运行无碍。气血运行无碍,则诚如《医方论·越鞠丸》中所说: “气得流通,郁于何有?”

当然,在宣畅气血的基础上,针对具体的病种及致病因素,选取对症之药亦是当予顾及的,亦即不可治人而忘病。至于郁之为病,因于情志者甚多,此类郁症除了药物之治疗外,精神治疗亦极为重要。正如《临证指南医案·郁证》所说“郁证全在病者能够移情易性。”故在临证时应关心患者之疾苦,做好思想工作,使之解除顾虑,树立信心。苟能及此,对提高疗效必定大有裨益。

 

舒肝和络饮

舒肝和络饮由柴胡牡蛎香附乌药、郁金、菖蒲、苍术厚朴夜交藤合欢皮十味药组成。此方贯穿了先生“病多参郁,调气为要”的指导思想,临床适应面广,用于治疗消化系统、神经精神系统、心血管系统、妇科月经不调等病症,均有较好疗效。

柴胡与牡蛎为本方主药。柴胡轻清,升达胆气,胆气条达,则肝能散精,而饮食积聚自下。牡蛎味咸性降,《汤液本草》认为“以柴胡引之,能去胁下之硬”。故二者合用,一升一降,能宣阳气之不达,阴气之不行,不但能宣畅气机,还有软坚散结、推陈致新之功。

香附行血中之气,《本草纲目》赞其为“气病之总司,女科之主帅。”此因气顺则血亦从之而和畅,因此妇科崩漏、月经不调均用之。乌药气中和血,《本草求真》认为“香附辛苦,入肝、胆二经,开郁散结,每于郁则妙;此则逆邪横胸,无处不达,故用以为胸腹逆邪要药耳。”二者合用,行气解郁的功效更为完善。

苍术开提中焦之气以升之,具斡旋大气之功。厚朴温中燥湿以下气,二药同用,健脾燥湿,使中焦大气升降之枢得旋,痰湿之郁得解。

郁金行气解郁,化痰散瘀。《本草汇言》谓“其性轻扬,能散郁滞,顺逆气,上达高巅,善行下焦,心肺肝胃气血火痰郁遏不行者最验。”石菖蒲开窍豁痰,理气活血,散风去湿,《本经》谓能“开心孔,补五脏,通九窍”,可舒心气而益心智。

夜交藤、合欢皮均有宁心、安神功效,但夜交藤有通络祛风之功,合欢皮有解郁和血之效,同用有通络解郁之功。

全方以气药为主,重在解郁除烦,调畅气机,使体内气血津液流通正常,纳欲改善,睡眠安稳,二便通调,为疾病治愈创造良好的内环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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