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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风化雨 润物无声——国医大师张琪教授印象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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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 梁光宇 王文昶 同济大学中医大师传承人才项目学员

2009年12月15日,作为同济大学中医大师传承人才班的首期学员,按照教学计划的安排,我们有幸跟从国医大师、黑龙江省中医药大学张琪教授侍诊。上午,在同组学员、张老的学生王立范主任的陪同下,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前去看望张老。

12月的哈尔滨,冰天雪地,一进张老家,室内温暖如春,张老在门口热情地迎接我们,关切地问我们来冰城能否适应严寒,让我们的紧张不安感立刻消失。

87岁的张老思路清晰,谈锋甚健。他回忆说,1942年从河北老家到寒冷的东北,转眼间已60多年了,当时,东三省已沦陷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之下,他深深地体会到亡国的悲痛。

东北患肾炎的病人很多,水肿往往非常严重,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,缺乏有效的治疗方法,张老尝试用中医的办法治疗这类疾病,竟收到非常明显的效果,这大大激发了他用中医治疗这类疾病的信心,逐渐摸索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。他在实践中体会到,辨证论治既是中医的特色,也是中医的优势,如治疗淋证时,不加辨证的使用清热通淋的药物,仅仅对湿热下注的淋证有效,对其它类型则无效,所以还是应该按传统分气淋、血淋、石淋、膏淋、劳淋、寒淋等证型施治,才更符合临床实际。淋证日久,反复发作,多因过用苦寒药物损伤阳气所致,此时要重视培补阳气,阳气充足则正气旺盛,自然能够驱邪外出,所以张老在临床中常用温阳药附子肉桂配合清热药物,温清并用,能够有效防止淋证反复发作。

尽管年近九旬,张老每天仍坚持看书读报,密切关注中医发展的动态。他在文革中曾系统学习过毛主席的《实践论》、《矛盾论》,从中受到很大启发,并在实践中经常运用辩证法指导临床,以致于有人说他精通辩证法。他对钱学森所讲中医的科学性在于“证”的观点非常赞赏,认为钱老的说法极有见识。张老不赞成有人说中医是哲学,他说这是对中医的误解或理解不到位,因为哲学仅是中医的外衣,而中医的内涵却是科学。中医能经历数千年而不衰,而且在现代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愈来愈闪耀出科学的光芒,主要就在于能够处理和解决临床问题,所以中医的生命就在于临床疗效,如果脱离实践,空谈理论,中医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,正如俗语说:“熟读王叔和,不如临证多”。

张老认为中医的长处主要体现在宏观、整体观、天人相应和辨证论治。例如一些蛋白尿长期不消的患者,不单纯着眼蛋白尿治疗,而着重整体调节,其蛋白尿就能迅速消退。但在局部和微观上,中医学不如西医学,因此,在坚持中医辨证论治的基础上,适当地借鉴西医学的方法和手段,有助于中医学的发展。未来中医学的发展,应该向辨证和辨病相结合的方向发展,中西医学相互取长补短,在学好中医的基础上,掌握一些西医的知识并无不妥之处。如临床有些患者仅表现为微量蛋白尿,若仅靠望闻问切,不借助西医学的检查手段,就难以发现和确诊,疗效也不易判定。而对于一些慢性肾病,在应用中药的同时,可以配合使用激素,因为中药可以有效提高机体的免疫能力,而激素能有效控制蛋白尿,两者优势互补,相得益彰,中西医学都是为病人服务的,只要对病人有利,都可以综合运用,不必拘泥于中西医学门户之争。

说到中医人才的培养,张老顿时兴奋起来,他谈起在国医大师表彰会前夕召开的座谈会上,他曾向王国强副部长建议,要大力加强中青年中医人才的培养,这批人年富力强,已有一定的基础,只要把这批中医培养好了,不仅能为中医事业培养一批中坚力量和骨干,防止出现断层,还能影响和带动下面的年轻医生,只要有了人才,中医事业就有了可靠的保障。

张老一开始带研究生时,没有让学生单纯去查阅文献和做动物实验,而是在加强学习经典理论的同时,着重培养和提高学生临床辨证论治的能力,按照中医传统师带徒的方式,让学生随自己出诊,抄方看病,一方面让学生亲眼目睹中医看病的疗效,增强学习中医的信心,另一方面结合具体的病例进行点评,使学生的临床能力得以迅速提高,在临床上能够独挡一面。从他培养的第一个博士、现任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曹洪欣,到现在的博士生,一直坚持这样的培养模式。

张老还特别强调,要想在中医上有所造诣,一定要重视读书,读书还应广博,兼收并蓄。熟读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是必要的,但对以后历代的著作,也要精读。张老说《伤寒论》虽然奠定了辨证论治的基础,在中医学的发展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,值得我们认真地学习,很好地临床应用,但后世的金元四大家和温病大家叶天士,也各有其独到之处,也都是对中医的继承和发展。不读懂东垣的脾胃论,遇到中气下陷的病人,就不会收到很好的效果;不研读丹溪的著作,则不明“阳有余阴不足”之论。中医学博大精深,拥有浩如烟海的文献典籍,浸透着历代医家与疾病斗争的结晶,是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宝藏。所以做为中医大夫,一定要博览古今医籍,吸取众长,为我所用。只有读书多,思路才能开阔,临床时才能得心应手。

张老谈起一顽固性呕吐的患者,观前医处方,和胃降逆、活血理气,诸法遍施,未见寸效,忽然忆起《金匮要略》所载“食已即吐者,大黄甘草汤主之,”观其舌白而干,诊其脉实大,显系实证,投以此方,得泻后呕吐立止。

食已即饥,中医学名为“食亦”,《内经》虽描述其病症,但并未给出具体的治法。张老曾遇到一例这样的患者,每天需进食多餐,食后片刻即需马上再食,否则就饥饿难忍,检查血糖和甲状腺功能等内分泌指标均正常,张老想起黄芪建中汤条下有“中阳虚馁,引食自救”的注释,遂投以该方,而收覆杯之效。

不知不觉中,一个多小时过去了,一老三少谈兴正浓,但怕张老太累,我们只好起身告辞,张老坚持把送我们到门口,并反复叮嘱学生王立范要照顾好我们的生活。

在回去的路上,怀揣着张老亲笔签名的著作,心情久久不能平静,自从大师传承班开班一年来,张老不顾高龄和舟车劳累,先后两次飞赴上海,为我们授课、查房,让我们充分领略到一代大师的渊博学识和高尚风范,其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对中医事业的挚爱,实在让人感动和钦佩。回想起张老的谆谆教导,如同春风化雨,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心田,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,竟丝毫没感觉到室外的严寒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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